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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吹寒(一)




終年迷漫濃霧的毒瘴林,在白色的迷濛中,駐立著一紅一白的身影。

這是談判,也是交易。

不同心思的兩方人帶著狡詰的心機來到這個地方。

絳紅衣著的女子半閣美目,語帶微慍地責問,

「你不是燈蝶……是把我當成三歲孩童耍了?」

他低著頭,沒有答話,颯颯秋風吹入林中,捲起他那如雪銀絲白髮,在迷濛中飛舞著。

絲毫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這讓女子更為火光。

「你被他利用了你知不知道?我告訴你,只要他沒有來,那麼交易就不算,三青我永遠也不會交給你們。」

她說著,對他的忠心十分不諒解。

身為魔龍八奇的朱雀雲丹,身為風雲四奇筆盧朱玉采的妹妹,她很清楚燈蝶的為人是什麼--那個奸詐、無惡不作的卑鄙小人,憑什麼可以讓這麼多人為他賣命?

「但我如果就這麼離去,那麼妳可能會死……」

他說著,風吹散了他溫柔的嗓音,帶著那麼一絲的憐憫,那是他對每個痛苦的人都會有的態度。被利用了也無所謂,只要不要再有人消失,那就好了---。

再次被他的態度氣結,朱雀雲丹意有所指的盯著眼前白色的身影。

「我不會死,刀獸劍禽會保護我……但是你要是再這樣幫著那個人,說不定會死的人是你。」

輕嘆一聲,他無奈道:
「也許吧!」
他揚起雪色長袖,白霧迷濛中不知由何處篡入的蝴蝶飛舞著,帶出了一道讓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大哥---」

跨出第一步旋即又退了回來;原本欣喜的神色褪下,她疑惑地望向那天蝶盟的二教主。

「我還沒給你三青,你怎麼願意先放人? 」

「我信的過妳,所以我不介意讓妳先驗明正身。」

「哦?那朱雀雲丹在這裡可要多謝了。」
也許她要感激燈蝶了,在這緊要關頭派二教主靈蝶來做談判。

他看著她快步的身影,對這個舉動感到不安--交出朱玉采是燈蝶的計策,並不是出於他自己的惻隱之心,能夠看到他們兄妹倆人團聚當然是件好事,但是燈蝶絕對不會是促成這事的好人,這是陰謀,令有目的,可是他卻看不出來----。

這幾年燈蝶的行事越來越詭異,經常離開飛蝶宮一年半載不說,作起事來是越來越極端,甚至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不擇手段,越是待在天蝶盟,他越無法忍受。可是說到要走,沒有決心,哪兒也去不了。

就在她即將碰觸朱玉采的瞬間,平靜的毒瘴林驀然刮起一陣強風,迷濛的白霧登時消散,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想也不想,他旋即閉氣。這是燈蝶的獨門絕學--蛾飛蝶舞。

「朱姑娘!」

站在上風處的朱雀雲丹首當其沖,甫吸毒氣就厥了過去,他飛身向前,搶在刀獸劍禽之前護住她,點下她周身要穴。

「你們這群奸詐的小人!」

刀獸黑肱殘一句怒不可遏的喊話刺入他的心裡。也許他根本就不該相信那個原本就背信忘義的人。燈蝶從來不會為別人做打算,自己終究是被他掌握的一顆棋子,什麼兄弟,什麼上司下屬,應該都是掩人耳目的鬼話,被他所用的人若不能帶來利益,也只好犧牲了。

隨著緩慢聚集的漫天迷霧,由林外闖入的呦喝聲響起,嬪紛的彩蝶飛舞著,他什麼也記不住了。

刀獸劍禽的戰死,朱雀雲丹被血吻蝶所救,那段殘破記憶從他落入湖底的同時中斷,直到他再張眼,又已經是不一樣的故事了。


*****************


這一日,黑湖下著綿綿細雨。讓人感到煩悶。

黑髮藍杉的青年好整以暇的坐在床邊,看著那個幾日前跳入他黑湖的不速之客。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聲『噗通』帶給他的心神馳騁。不過聽完了這一聲的結果,就是要跳進湖裡救人。

唉唉!心底驀然一聲哀嘆;他一向自認眼力不錯,為什麼昨天這個投湖的時候他沒發現這人他眼熟得很,銀髮白杉一臉秀氣--照世明燈啊!~照世明燈,什麼事情那麼慘,非得用自殺來解決?

他和慈郎是多年前的舊識,或者該說,是朋友。

對他的了解,不多也不少,大抵就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再加上個不知變通。其實慈郎也不是不聰明,可是善良會掩敝一個人的視線,這個缺點他老早就提過,沒想到多年不見,還是一點改進也沒有,看來上次他師門巨變給他的打擊還不夠大,這次居然想投湖自盡……哼!居然想在他面前自殺……真是不智之舉。

崎路人突然好玩地擰著他的臉,一張雪白粉嫩的臉頰登時變得通紅,感受到臉上莫名奇妙的施力,靈蝶倏地睜開眼。

「睡了那麼久,你也該醒了吧!?」
似笑非笑的說著,手上的動作還是沒停下來。

「你……」
迷迷糊糊的張開眼,他很肯定自己還活著,重要證據就在坐在床痞笑的人擰得他的臉很痛>_<。只是還來不及起身,對方又拿出另一隻空著的手開始玩起他的臉。

「唉!你說,有什麼事情是不好解決的呢,慈郎?勞動我救你一命,看來你欠我不輕喔!~」

靈蝶瞪了他一眼,無力的看著他輕浮的手在他臉上惡作劇。只淡淡回了一句。

「我不是慈郎。」
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人在說些什麼。

崎路人好笑的揚起眉,「你是不是腦袋被湖底的石頭給撞壞啦?連自己都不認得。那你記不記得我是誰?」

靈蝶看著他,一彎如月柳眉輕輕蹙起,
「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當然不認得你。」


「哇!多年不見你就把我忘了,你該不會是被你師兄拋棄所以才想不開吧!這麼說來喪失記憶是情有可原。放心吧!既然是朋友,我當然會好好安慰你。」
崎路人開始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弄得他是一頭霧水。忽地崎路人將他擁入懷裡,更是讓他驚慌失措。

「你……」
這輩子他還沒跟任何人如此親近過,就連一向與他交好的血吻蝶也都止於兄弟禮節;靈蝶只覺得頭一暈,想也不想的做出了這輩子想也想過的舉作。

「啪!」

響在崎路人臉上清脆的巴掌聲令房裡一時陷入沉默。神色恍然的望著仍摟著他的男人,五官分明的俊臉,頰上五指由白轉紅。一時感到愧咎;再怎麼說對方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麼這麼魯莽?

被一巴掌打的神志清醒,崎路人才恍然大悟;一向溫柔的照世明燈是絕對絕對不可能摑人;那可真讓人匪疑所思,他懷裡這個容貌與慈郎如出一徹的人究竟是誰?

「對……對不起」
感到愧咎的低著頭,銀色髮絲蓋住了他帶著歉意的臉容。

崎路人連忙鬆手,「那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下可奇怪了,慈郎可不會疊影神變這門功夫,那這個人是他的兄弟還是兒子?跳躍式的思考讓崎路人壓根忘了這輩子連他老哥都沒打過他耳光,兀自想著照世明燈身為修道人怎麼會娶妻生子的邪惡思想。

「我叫靈蝶,你口中的慈郎,我想是另有其人吧!」
完全不能理解崎路人究竟是驚嚇過度還是另有他想,既然是認錯人,那麼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計較的。

聽見他的介紹,崎路人又揚了揚眉,「我是崎路人,你當真不認得我?」不死心的又問了一次,看來要找個機會好好去黑暗道跟友人討教一番了,天底下居然會有這種奇事。

他搖搖頭,「我確實不認得你,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
但是他不能再留下來了,一旦燈蝶在毒瘴林內沒有發現他的屍體,那麼他一定逃不過被追殺的命運,這條命撿不撿回來,其實對他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義,但是若造成了別人的困擾,那只會更讓他過意不去。

他努力的起身,打算離去。

「喂!你想走?」
崎路人一伸手,擋在他面前。
「我費盡心思救你一命,你賞了我一巴掌就想走?這會不會有點太超過啊?」
他誇張的嘆道,沒有半點怒氣,但是溫和嗓音裡的威脅卻不由疏忽。湛藍眼眸裡透著無法理解的詭異神色;崎路人做事似乎有點怪里怪氣,這令他不知所措。

「剛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你的恩情……也只有來日再報了。」

「哈!照你現在的樣子恐怕不是來日,是來生。 」
戲謔般的輕笑,將他壓回床上。
「我救了你,就會救到底,如果你又想尋死,那就是對不起我;如果想偷溜,哼哼哼!那就走著瞧~」

「這……」
皺起眉感到困惑。他到底遇到的是好人還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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