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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 幻想三國誌4同人衍生

女性向/樓紫
作/AMK
狀態/連載中

 

出了金神之城,便是人間西北處的落仙谷。數十年前紫狩一脈的魔界西國族民曾在司祭師倩領導之下暫居時日,方其時魔界西國之主紫狩逝去十年,而人間正是亂世之秋,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蜀吳赤壁戰後篡起,三國鼎立,仙魔之爭亦在其中。紫狩之子紫丞便與殺戮仙相丹決戰此處,一度山窮水盡,終究命不該絕。

琴瑚將最後一塊糕餅放進嘴裡,卻是食不知味。
她抬頭仰望遠處的雲海浩緲,谷前的白梅樹落梅蕭蕭,零落入泥,那暗香隨風撲鼻而來,凌寒盡去。

這一年是樓澈走進盤古之源的第七十七年,魔界在紫丞一脈的努力之下,百廢俱興而略有欣欣向榮之貌。這一切自是多虧了西方天界屬神金神蓐收與東方天界屬神勾芒之助,只短短七十餘年便能有這等起色,天界眾神均感神奇。而自那日之後,人界紅梅也逐漸轉白,落仙谷因著異界交錯之因,白梅率先現世。凡人不解其因,還道天象異變,紛紛走避,終是成全魔界三君之願,落仙谷自此成為兩界相連之處。

紫丞駐在山崖下,看著不知變化幾許的落仙谷,心有所思。
便是琴瑚瞧不見他的神情,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擋在紫丞的目前,說道:「少主少主,再不回魔界,宵明可要累跨啦!」

紫丞微微一笑,終於露出那淡定閒雅的表情,道:「我記得要我離開魔界,出來好好遊歷一番的人似乎正是地座使。怎麼,才離開沒兩日,忽然犯鄉愁了?」

琴瑚一怔,自覺又被主子將了一軍。可是她壯志未酬,哪能輕易班師回朝。只得勉為其難裝出撒嬌的表情道:「少主,琴瑚是可憐咱們西魔國那獨一無二的首輔宵明,可不是什麼思鄉情切!再說少主你……你也見到金神了,就別再放宵明一個人日夜操勞了如何?」她嘴裡說是金神,其實是另有所指。她勉力再笑,那笑容卻僵在空氣裡,直到沒了嘴角線條。

離開金神之城屈指數來也有五日了。憑藉著當年與樓澈有過交集之因,天界眾神自然也把西魔國當成關係菲淺的魔界鄰地,自禁忌之語破解之後,急需調停的仙魔之爭不計其數,被賦與重任的西魔國少主,自然而然成為首選。雖說仙魔平等是紫丞等人一生所求,但因為此四字忙碌如此,卻也是他始未料及。琴瑚是愛主心切,自然捨不得紫丞這般勞累辛苦,數日之前幾度磨破嘴皮才把他說得離開魔界透透氣,誰知道紫丞哪裡不去,一走就是走到金神之城。

她知道,她自然知道。那時她便駐在望月闕之外,與鷹涯一同搖頭長嘆,直到紫丞煢煢孑立走出來為止。

離開金神之城,紫丞卻又不回魔界了。琴瑚與鷹涯陪同紫丞在人界閒晃了一兩日,但覺百般聊賴,無所事事。數度向紫丞請示是否要歸往魔界,卻總是得了個似是而非的答案。說起來兩人追隨紫丞也逾百年了,對這個主子的心思仍是半點猜不到,而事情演發至此,卻又正是他們自己起的頭!還真是標準的自掘墳墓。可是,就是茅盾。在魔界的時候見不得主子勞苦,好說歹說也要他出來走走;到了人界,又怕他觸景傷情,巴不得他快點回去。

琴瑚放棄說服紫丞,跟著回到了鷹涯身側。兩人互看了一眼,均是知悉對方心事,輕輕的搖了搖頭。

紫丞遠觀群山,尾隨在兩人身後,見此光景,不由得莞爾一笑。
距今以前,他確實已有四、五十年未曾離開魔界了。樓澈走入盤古之源後,他埋首魔界要務,偶爾人間一探,也是匆匆離去。那時他的朋友仍在,一年又一年地守在薰風午原等他共飲,然他思念著某個人,無論如何也不願放那人獨酌。

如此,一個十年過了又一個十年,一個十年過了再一個十年,他等著,他默默等著,那個真正讓他希冀共飲的人依舊無消無息,仿佛自那日之後便消失在盤古之源的無邊無際。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樓澈走後第十年,瓔珞也走了。曹操死後她在小閣之內一病不起,花顏盡去,昔日名滿天下而今乏人問津,美人何曾如此孤寂?
再過五年,蘇袖和諸葛亮一齊死在五丈原。戰場無情,而那時大勢已去,許是蘇袖早已知曉此事,戰前匆匆稍信要紫丞無論如何都到薰風午原一趟,他才見著了留下來的薰風。
諸葛亮死後,成都一落千丈,姜維連年北伐仍救不回蜀漢殘破的局面。就連紫丞也感到難過,劉備與諸葛亮努力維持的漢中盡數毀在劉禪的手裡。大軍來襲,南宮一脈為護九眼井死在人間的戰亂裡。萬中之幸的是,南宮毓是了無牽掛去的。公孫宛兒嫁給了諸葛亮之侄諸葛恪,他一生不娶,孓然一身,說是有憾,也是無憾。

時光荏苒,歲月如逝。曾經同行的少年紅顏俄傾之間成了森森白骨,而他在白駒過隙之間也越發沉穩,那些明日黃花被摧殘的了如春夢,連一絲感慨也沒能留下。

輕輕嘆息,紫丞這才收了心緒。
抬頭再看,只見人間碧草茵茵,而江山如畫,夕陽依舊。

三人如此步行數里,忽然來到了一座橋下,只見一名少婦正在橋下啼哭,聲聲悽然:「嗚嗚……我可憐的孩子……」紫丞喚過琴瑚,琴瑚了知其意,向前問道:「這位嫂嫂,請問妳在哭什麼呢?」那少婦抬起頭來,滿臉淚痕,一臉歉然道:「諸位莫要見怪,我一時想起我的孩兒身世實在可憐,這才在橋邊啼哭。若擋了各位的去處,妾身此刻立走便是。」說著就要離去。琴瑚連忙拉住她:「嫂嫂,我家少……少爺見妳一個人在這裡難過,十分可憐,才叫我過來問問。沒有敢妳走的意思。」那少婦垂淚道:「唉!賤妾家中不幸,怎敢勞公子過問。」說完輕輕一嘆,滿懷感殤的氣息。琴瑚卻道:「這位嫂嫂,我家少爺是讀書人,見人有難不能不顧的。若嫂嫂真有為難,不妨說上一說,說不定我家少爺能給妳出幾個主意。」那少婦見紫丞雖衣服樸素,卻難掩華貴氣息,但見其溫文儒雅,顯是城裡大戶人家子弟,說不定還出身書香世家,當下點點頭:「如此,先謝過公子了。」說完向三人盈盈拜倒。紫丞還禮道:「夫人有禮了!」琴瑚連忙將她扶起。

那少婦拭去了眼角淚珠,緩緩說道:「妾身本姓楊,就住在離此處不遠的小村之中。村子雖地處偏遠,但衣食無缺,日子還算過得去。幾年以前,村子裡來了一名仙士,自稱來自洛陽的仙士譯館,說村子附近有地靈聚清,於他修仙煉丹有莫大的功效,希望能在村子裡暫住一陣。村子裡的人都聽說仙士有通天之能,自然十分歡迎。那名仙士在村子裡住下,但平日也甚少展露仙術,只偶爾在村人需要幫助之時才施展幾次,村裡的人們尊敬仙士,日日都有人獻食送禮。如此過了兩年,有一天,仙士忽然要村民別再送食物過去,說他近年來修行有成,要開始絕糧。村長說絕糧就是羽化飛升的徵兆,於是村裡的人果然也不再送食物去了。過了不久,那仙士便帶了一個魔物回來……」

此時琴瑚突然插嘴道:「嫂嫂,這可有點不對。自禁忌之語破解之後,但凡方外仙士皆知『神本是魔,魔本是神』世上再也沒有『魔物』這個詞了。」她出身地精,被打入魔道之後深受三界妄加之罪所苦,如今禁忌之語已破,世人卻依舊如此對魔物誤解,心裡十分不快。

楊氏不懂她的意思,說道:「妾身沒讀過什麼書,什麼神啊魔啊一概不懂。但仙士是修仙之人,他們說害人的是魔物,那就一定不會錯的。」她說到這裡,又向琴瑚問道:「小姐所說的禁忌之語又是什麼?」

「這……」琴瑚語滯,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所謂禁忌之語,其實是上古眾神為掩埋殘殺負神性者並藉以束縛魔族的真相,自紫丞一行人破除禁忌之語以來也過了七十餘年,眼前這名少婦不過二十來歲,別說她對此事全然不知,就算知道了,與她一名凡人又有何干?

紫丞見那少婦一臉迷茫,說道:「無妨,還請夫人繼續。」

楊氏尚不解其意,但見紫丞都如此說了,只續道:「是。那時仙士帶了那魔物回來,村裡的人都怕魔物傷人,紛紛走避。村裡的人向仙士請求別將這魔物帶到村裡來,村裡壯士多半不在村中,老弱居多,要是魔物發狂起來而仙士又不及救助,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仙士說這魔物已讓他用符咒制住,沒辦法傷人。欸,誰又知道……這歹毒的魔物即使不用妖術,還是能害人。我家周兒若不是一時心軟,又怎麼會變成如此模樣……」她想起稚兒,忍不住雙目瑩然。琴瑚輕聲安慰,她便又說了下去。「那天村中長輩喚過我家周兒,請他為仙士送水酒去,不料兩名仙士因故外出,周兒好奇心強,見仙士不在,竟然一個人跑到關住那魔物的山洞裡,等到仙士回來發現周兒的時候,他已經倒在那魔物的旁邊不醒人事了。嗚嗚……我可憐的周兒……」她說到這邊,又抽抽噎噎哭了起來,琴瑚只得不住安慰。

紫丞聽完卻道:「夫人難道未曾向那仙士求助。」
楊氏垂淚道:「便是仙士說我家周兒已受濁氣感染……只餘百日之命,要我快快為他準備後世。公子,我家周兒還不滿十歲,你說,我一個做母親的又怎麼忍心……」

琴瑚和鷹涯互看了一眼,又向紫丞望去,兩人心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凡人體質虛弱,會受到濁氣感染這是沒有說錯的。卻不曉得那兩個仙士是什麼來歷,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帶一個魔族到普通的小村裡?」這個想法才方落下,紫丞已向那少婦問道:「夫人,不知令郎現在情況如何?可是身子忽冷忽熱,冷汗難止?」

楊氏啊了一聲,說道:「公子……公子怎麼知道?」
紫丞微微一笑,並不回答,道:「夫人,在下曾習過一點醫術。不敢說十分高明,若夫人不嫌棄,請讓在下一試。」
楊氏又驚又喜,連連稱謝:「妾身感謝公子您的大恩大德,來世為您做牛做馬。」她愛子心切,原本今日來到這座橋下只是眼見稚兒病困在床不日就死,內心煎熬,決定陪著兒子一齊死去,誰知道在這裡會碰到紫丞一行人,竟碰巧救了她,也救了她的兒子。
琴瑚將那楊氏扶起,紫丞謙道:「不敢受夫人此大禮,一切還是等見到令郎再說。」那少婦一再稱謝,紫丞一行人向她道了姓名,這才一同前往村裡。

在楊氏帶領之下,紫丞一行人步行至一座山下,但見怪石嶙峋,削壁巉巖,十分險峻。只見楊氏走向山側一處亂石小徑之中,其中山岩堆壘,草木不生,紫丞一行人跟在她身後,只覺得山路難行,走路連有滯意。過了那亂石山道,便是一座狹小山谷,兩側山崖甚近,相去不滿一尺,將日光掩去大半,從中 漏出天光一線,如跨空碧虹。三人正在暗暗驚嘆,忽然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只見谷後是一片平坦農地,小橋流水,或井或池,衍然便是一個自己自足的小小聚落。

鷹涯此行本來說話甚少,待得進了這小村,終於忍不住向紫丞說道:「主人,這小村便是青峰來也不易找到。」他見這裡有外人,唯恐紫丞洩漏魔族身份,於是和琴瑚一樣改稱紫丞為主人。

紫丞點點頭,他心裡所想的也正是這件事。初時她聽楊氏提及這小村地處偏遠,也不覺得奇怪。司馬氏才入京不過數年,三國動亂未定,避走亂世的人不計其數。可是這小村卻也太過隱密,先別說一般人是否能找到這裡,他們一行人若沒有楊氏帶領,只怕也不易發現此處。就不知道楊氏口中的仙士到底是從哪裡得知有這小村了?

紫丞等人到了楊氏的居處,只見一名孩童躺在床上,汗流不止,口中不住呻吟。那孩童亦是聽見了房內走動的聲響,勉強睜開眼睛,向楊氏叫了聲媽媽,然後又閉上了眼睛,身體十分難過。

楊氏眼見稚兒痛苦,忍不住又流下淚,向紫丞道:「還請公子高抬貴手,救一救我家周兒。」說者雙膝一彎,已然跪下,咚咚咚向紫丞嗑了三個響頭。
琴瑚見她可憐,趕忙將她扶起,也跟著向紫丞望去,忍不住道:「少爺……」

紫丞又向楊氏慰言了幾句,走到床前作勢替那孩童把脈。他說他懂醫術,其實那是真的懂的,幾十年前受了瑤甄請托,學了不少醫術,可是這病症並非病痛所引起,自然也就跟尋常的醫術扯不上關係。凡人的身體和仙魔不同,體內不分清濁。凡人可藉由修行等方式來選擇欲屬之氣。所以凡人的修行,有人成仙,有人入魔,古今往來這是常有之事。但這名孩童畢竟不曾修行,又過於年幼,甫接觸濁體氣息難以平衡,身體失衡,無法調息,肉體自然逐漸毀壞。

當年樓澈所用的天界禁術讓他濁體入清氣,一夕之間竟然從負神性的魔族轉為清氣純冽的仙人,可他畢竟是盤古之源濁氣所化,兼之樓澈修為不足,他體內的清氣每過一年便消減一分,而原有的濁氣卻是每過一年就滋長一分,時至今日,他體內清濁之氣相互消長,在體內衝撞奔流數年之久,早也不是什麼祕密。

那個人的魯莽他是見識得多了,而今他又該想些什麼?

眼前這個孩童的氣息已然失衡,卻不是什麼不治之症。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將他體內的清氣渡給這孩童,只是這麼一來,他體內原有的清濁又復失衡,自己又要多受樓澈那術法之苦了。想到這裡,突然一股惆悵湧入他的心底,可是在那股惆悵的更深處,卻又隱隱透著一絲溫馨。

楊氏等了許久,見紫丞默不作聲,又向他求道:「公子……妾身求你給他試一試了。這孩子年紀小,吃不了那麼多苦的,就是……就是……也不打緊……」那意思是說,如果這孩子的命保不住了,只要能減輕他的一丁點兒痛苦,就算醫不好,也沒有關係。

那孩子聽到母親說話,慢慢睜開眼來,見到紫丞坐在他床前,不由得微微吃驚,喊著:「媽媽、媽媽!」楊氏聽到孩子的叫喚,隨手拭去眼淚,來到床前,伸出手來輕撫孩子的額頭,道:「別怕,媽媽在呢!這裡有位大哥哥說要來治你的病。」

那孩子怯怯的朝紫丞看了一眼,輕輕問候:「大哥哥,你好。」十分的有禮貌。
紫丞向他微笑,說道:「小弟弟,你媽媽很疼你。你叫什麼名字?」

「爸爸說我們姓夏,夏朝的夏,媽媽給我起了名,叫周。」

「你媽媽說你見了可怕的魔……魔物才會這樣,告訴我,你瞧見了什麼?」紫丞這時已經拉住了夏周的小手,輕輕的將體內的清氣渡去。夏周只覺得這位大哥哥的手冰冰涼涼,甚是舒服,身體不自覺得好了不少。

「魔物?大哥哥,冠冠不是魔物啊!」夏周透著萬分不解的表情看著他。

「冠冠?」

夏周還想再說,卻教楊氏打斷道:「你這孩子,還胡說什麼!要不是那個歹毒的魔物,你又怎麼會……為什麼媽媽的話你都不聽呢!」
夏周道:「媽媽,冠冠不是魔物,牠只是一隻長得比較大的鳥而已。」
楊氏怒道:「你還說!」

眼見楊氏就要責罵孩子,紫丞忍不住道:「夫人,有什麼事,還是等我為令郎問診完再說好了。令郎體質尚虛,不便多話。」
楊氏這才想到,孩子的病痛可沒全好,連連稱是。
紫丞又道:「夫人,我現在要為令郎診治,還請夫人幫我打一盆熱水來。琴瑚,妳幫夫人打水去。」

琴瑚咦了一聲,「少爺……」繃著小臉,十分的不開心。可她也明白,楊氏是一名少婦,若是鷹涯這樣的大男人陪他到處亂走,恐怕有害她的名聲。她琴瑚的功能也就是在這裡了,不情不願的應了聲是,乖乖的出門打水去。

「大哥哥,冠冠真的不是魔物啊!」夏周伸出小手,輕輕拉著紫丞的衣袖道。

紫丞微微一笑,道:「大哥哥知道。你先告訴大哥哥,為什麼你要去找冠冠?」這冠冠多半是夏周為那魔族取的小名,照夏周的描述來看,此禽雖尚留原形,但應已有一絲靈性,許是夏周平常便瞞著母親找牠玩耍,這才如此親暱。

夏周見紫丞儒雅俊美,溫和可親,又不責罵他與冠冠往來,心裡十分有好感,說道:「冠冠是仙士伯伯幾個月前帶回村裡來的大鳥,冠冠長得又大又乖,村裡的孩子都喜歡牠,可是仙士伯伯說,冠冠是魔物,要大家別靠近牠,我回家告訴媽媽,冠冠很乖的,可是媽媽跟仙士伯伯一樣,不喜歡我們去跟冠冠玩。」

「那你為什麼又去找冠冠?」

「冠冠又沒做錯事,可仙士伯伯卻把牠用鐵鍊栓在山洞裡,也不給牠吃東西。冠冠每天都在山洞裡叫,有一次我偷偷去看冠冠,冠冠的翅膀還流著血呢!我去求仙士伯伯救冠冠,仙士伯伯說,冠冠是罪有應得。大哥哥,什麼是罪有應得?媽媽說犯了錯受罰就叫做罪有應得,可是冠冠每天都被關在洞裡,又不偷吃東西偷拿東西。」夏周尚且年幼,又居處山林僻地,根本不知道世人對魔族的曲解。在他小小的心裡,只覺得所謂的犯錯就是偷吃東西和偷拿東西。而他過去犯這些錯時,頂多也是讓母親打罵一番了事,也不需要用鐵鍊栓住禁閉。。

「欸,冠冠沒有錯,你也沒有錯。」他輕輕一嘆,自知此事難解。世人對魔族印象早已深根固底,便是對禁忌之語知之甚多的天界仍有不少反對風浪,更何況是人界?他雖對仙士的行逕頗為惱怒,卻也是莫可奈何。

夏周留意到紫丞那黯然神色,以為他也在可憐冠冠,安慰道:「大哥哥,你別擔心,冠冠沒事啊!」他是孩童心性,天真單純。其實紫丞才剛聽到冠冠的名字而已,又怎麼會對冠冠有感情。

紫丞又向他微笑,心想:「這孩子的心地倒好。」接著說道:「那後來呢?」

「冠冠沒有錯,我也是這麼覺得。最近村裡大家都輪流生病,原本負責送酒給仙士伯伯的黃叔叔不知為什麼也病了,村長一時找不到人,就叫我給仙士伯伯送酒去。我到仙士伯伯的家裡,卻沒有看見仙士伯伯,就把酒放在他的桌上,然後看冠冠去了。」

此時紫丞忽然問道:「小弟弟,你說村裡的人輪流生病?那是怎麼回事?」
夏周眨眨眼,說道:「最近這幾個月,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生病。村長曾經到城裡請大夫給大家看,可是大夫看完都說不出話來。後來仙士伯伯來幫大家看病,大家都好了,可是常常好了以後又病了,我也不曉得是為什麼。之前張姊姊生病的時候,臉上長了不少黑點點,我心裡害怕。但仙士伯伯說,我是小孩子,不生那種病的。」

紫丞嗯了一聲,心下暗忖:「此處山清水秀,居民乾淨整潔,沒來由的怎麼會生病?莫非……」他心思如電,轉瞬之間已閃過四、五個念頭。

只聽夏周又續道:「那天仙士伯伯不在,我偷偷去看冠冠。這一回冠冠沒被鐵鍊栓著,可是全身上下都是血,連叫也叫不出來。我去拿水給冠冠洗身子,冠冠一直推開我,不我要給他洗。冠冠一直推開我,我就一直哭,後來冠冠好像痛到昏過去了,我想拿水去洗冠冠洗身子,結果一碰到冠冠,我就熱得不得了,昏倒了。 」

紫丞這才明白,夏周之所以受濁氣感染,實是因為當時冠冠正自療傷,濁氣難以如平時收斂所致。但冠冠若真為魔族,那仙士又何以將牠養在身側?既然養在身側又為何放任牠傷殘如此?紫丞又想了幾想,雖然覺得這幾件事略有古怪,卻無論如何連不起來,當下決定先替夏周醫治再說。又向鷹涯覷了一眼,鷹涯隨即知意,悄然退出屋外。

夏周又道:「大哥哥,若我身體好了,爹爹會回來嗎?」只見他仰著一張小臉,抬頭看著紫丞,那眼睛裡無不充滿了期盼。

「你爹爹?」

「媽媽說,爹爹為我找藥去了。我病了好久,爹爹也去了好久,若我好了,不知道爹爹今晚會不會回來?」

正在此時,外出汲水的楊氏與琴瑚也回來了。琴瑚入門時與正要出門的鷹涯擦身而過,這兩個人多年相處,互換了眼色後便各自行事,一旁的楊氏也沒察覺其中異處,走進屋裡,又向紫丞問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紫丞道:「請夫人將此草浸在水中一刻,然後再用此水給令郎洗澡。」他說這話的時候,從袖口便取出了一株小草來,但見其色甚深,莖部透發淡淡的褐黃。
琴瑚乍見此草,啊了一聲:「少……少爺,原來你把金曳草給帶出來了。」語氣裡卻是充滿可惜的意味。

那金曳草生於千華夢地,有調息氣息之能,而今紫丞是半清半濁之體,此物於他大大有益,便是金神蓐收特地向木神勾芒求給他的。幾年以前,紫丞始受清濁互換之術所苦,金神蓐收得知這件事,因自覺與此事有愧,便請求勾芒為紫丞種植此草。勾芒是冷熱不明的人,對誰都不假以顏色,唯有對勾陳才稍微容讓,金神雖與勾芒同輩平坐,但要拜託勾芒做什麼事,那也不太容易。後來還是勾陳從中斡旋才成就此事。那時勾陳便道:『樓澈這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哼!不過也沒什麼,只要你一日是紫狩之子,我無論如何也會救你。』琴瑚知道此事全賴勾陳,但是勾陳這個人做事全憑他心情好壞,誰又知道這一刻他賣紫狩的面子,下一刻是不是又要到西魔國炸了他的老巢。金曳草得來不易,兼之只有在千華夢地方可栽種,每年從勾芒手中取得之時,琴瑚無不小心收藏,出門在外也總是多帶幾株,以備不時之需。可她萬沒想到,紫丞竟然會為了一個人界的孩童輕易出讓,心裡只覺得可惜。

紫丞轉身又向夏周道:「小弟弟,我現在要給你治病。你別怕,不會痛。」孩童的體內正有濁氣,如今又入清氣,雖然只是些許交雜,但也足以讓人感到不適。本來依夏周之症,尚不需要用到金曳草,但他思及夏周還且年幼,猶恐尚有濁氣餘息存在他體內,為防萬一,還是使用得好。
夏周道:「周兒不怕。」紫丞微笑:「你不怕,那便很好。」

紫丞扶起夏周,肉掌貼過他背部將體內清氣慢慢渡去。初時夏周還覺得十分難過,再過不久兩氣相融,體內頓時感到輕鬆。
那清氣源於樓澈之體,實則出於上代天神帝台,純冽無比,不到一刻,夏周體內濁氣已被這清純仙氣盡數化去。只是如此還算不上痊瘉,再搭上那素有調息清濁之能的金曳草才可算是大功告成。

紫丞向楊氏道:「夫人,此草珍貴,藥到病除,務必要讓令郎洗足三次澡才可以。」楊氏連連點頭,鄭重的接過金曳草。只聽紫丞又道:「夫人,我對貴村十分有興趣,不知在村內四處走走,是否會造成貴村的困擾?」

楊氏未有遲疑,說道:「我們村莊雖地處偏遠,但多歡迎遠道之客。公子若有疑問,儘管向南方小溪處的村長請教便是。」再三謝過紫丞與琴瑚,便抱著兒子洗澡去了。

出了楊氏屋,紫丞和琴瑚便在村裡繞了一圈。紫丞這才看得仔細, 此村裡的屋舍正向中央的一口古井依序座落,每間屋舍簷下都掛著三條黃巾,或長或短,亦有剪斷後再行以白巾連起,十分特別。其中九間屋舍似乎年代較久,特別老舊,但居處的方位也較其他屋舍正對該古井。紫丞再三觀看,對照屋前的雙色布巾,忽而恍然大悟。

紫丞兀自思索,琴瑚卻己經按捺不住。又是垂頭,又是喪氣,嬌美的小臉十分難看,向紫丞抱怨道:「少主,那金曳草得來不易,為什麼我們不用車馬芝替代就好?那孩子的病分明沒那麼重,而且這村子裡也有另一名仙士啊!」又何苦耗用自己的清氣呢!這句話她卻沒敢說出來。

「車馬芝對常人之軀雖有益處,對那孩童的病情卻沒什麼幫助。況且,若是那仙士願意出手相助,夏夫人又何必來求我們?」紫丞不願與她爭辯,當下又轉開話題,「再說,夏童的病因其實另有隱情。」

琴瑚道:「什麼隱情啊?少主。」

紫丞將冠冠之事簡略對琴瑚說了一遍。琴瑚聽完,忿忿不平的道:「這仙士好歹毒的心腸,明明知道三界六定,卻又這樣對待我族!」她頓了頓,又道:「少主,咱們可得把冠冠給救出來!」

紫丞微微一笑:「這個自然。」
聽見自家少主如此說道,琴瑚忿忿之意登時平靜了許多。她素知紫丞足智多謀,沉著穩重,若是他說的不是這個四字,又或者略有遲疑,那便表示這件事情要多花點功夫,又或者稍有難度;但他只說:『這個自然』,便是將這件事視為理所當然之舉。

此時紫丞又指向村正中的那口古井,「琴瑚妳瞧,有沒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琴瑚順著紫丞手指之處看去,只一口古井,年代久遠,而旁邊有棵大樹,樹下還有一個正在乘涼的老人。

琴瑚歪著頭,聲音轉而嬌膩:「少主!琴瑚的心裡一直以來只有少主而已!」若是說那個老人,她可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紫丞聞言,忽然一怔,簡直啼笑皆非。這個地座使到底看到哪裡去了?
才要解釋,鷹涯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然回到兩人的身邊。

「琴瑚,王所說的應該是那棵樹。」他眼力所及,不止那個樹下的老人,連樹稍上站了幾隻鳥,鳥嘴上刁了幾隻蟲都清清楚楚。「那樹上還有九隻麻雀,一隻向上回到巢裡了,兩隻正飛到地上抓蟲。」

琴瑚不服氣,哼了一聲:「唷,山座使眼力好,這麼威風?真不愧是獨眼鷹!」
這一句話,正中鷹涯痛處。他一隻眼睛為人為所傷,視力大減,那年被樓澈「獨眼的」使來喚去卻從來不見紫丞幫腔,不滿許久,此時她舊話重提,就是想激他個惱羞成怒。

「所以我才不會是打水的料。」沉著臉,鷹涯這些年話雖不多,亦有小成。許是與言簡意賅的宵明有過一番較量而經驗大增。
「所以我才不會是獨眼的料。」琴瑚模仿鷹涯的語氣,維妙維肖。
「琴瑚,你……」

紫丞見他兩人一言不合又開始鬥嘴,不禁莞爾。只不過現在他有正事要提,當下制止了兩人,說道:「鷹涯,我方才託你做的那件事……」

鷹涯連忙撇下琴瑚,正色道:「方才屬下派青峰探察,此村四面環山,正坐雙崖之後谷中,谷後無路,多是亂石山林。依屬下來看,此村位此隱密之處,百年之內,應是無人能知。」他所說的『人』卻是指一般常人而言,與他們三人自是大有不同。

紫丞點頭,更是印證了心中的想法。此村位居崖下深谷,依山傍水,屋舍林立,顯是有心人士刻意建成。觀看此村居所變化,少則三、四十年,多則七、八十年,推測是在百年以內。但是聽楊氏所言,村內之人卻又不像是與外界斷絕關聯,反倒像是隱避塵世,準備擇時再出。屋舍簷下的黃白雙巾似乎別有用意,而這屋舍中所隱藏的祕密也實在令人好奇……就不知是何人所為了。

琴瑚聽到鷹涯所言,又想跟他作對。開口說道:「所以笨鷹涯你才找不到嘛!若是由我佈下連地之陣,包準連這村子歷年往來都清清楚楚。」她口中所說的連地之陣,是她近十年來在西魔國境內鑽研許久的陣法。她在西魔國位居地座使,於地靈之氣自當所有精通,這數年來為助紫丞振興西魔國,她更是潛心研修了不少地界陣法;所謂連地之陣,便是將己身精神與地脈連成一氣,藉地靈殘留的氣息可以得知地脈上歷有變化,莫說山岩水木,連幾條小溪曾在地面上流過都清清楚楚。

鷹涯尚未答話,忽然聽到身後一道聲音冷冷傳來:「倘若這連地之陣真有那麼厲害,那在下可要親眼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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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會寫廢話。(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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