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布袋戲同人衍生文/正常向/洛子商、苗飛飛/作者:AMK

 


一、


那船出了冰河天川數日,周遭已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岸邊柳樹綿延而百花滿開,待得再行數里,小船便駛入了靠江的小鎮。只見江邊遍是渡船為生的船夫,有一人見了那小船上的年輕人,一身墨綠衫子的文士裝扮,風流儒雅,斯文溫和,懷裡卻攬了把長劍,說是好心,更是好奇,便上前詢問:「這位相公,若是要往中原這船可得向南而非向北。」


那青年聽了船夫如此一說,一雙劍眉也掃向了岸邊。但覺這裡風景奇佳,氣候溫和,該是已距離冰河天川甚遠,於是開口問道:「這江再往下可還有鎮嗎?」


那船夫道:「若要再到下一鎮需得再行船半月了。」


「嗯。」那青年應了一聲,心想:便是這兒了。隨手招呼了那船夫替他泊船,便向岸邊市集走去。


卻說此人名喚洛子商,中原人士,師承劍痞憶秋年,本是中原正道的一大助力,數年前其師過逝之後便鮮少行走武林,近傳他手刃了天嶽四無君的手下愛將天之翼後便消聲匿跡,不過,說是「近傳」那卻也是兩年多以前的傳聞了。


洛子商信步走入了市集,半日走訪才知道,這中原偏北的小鎮數年前曾因鳴劍山莊之主劍上卿而聲名大噪,那劍上卿是劍術名家,為人好客,交友四海,當年便有許多中土的劍士俠客慕名而來,他年輕時便曾立誓要將中原劍學發揚光大,冀望多方能人劍士提供己見,這才有了養客之說。而傳聞那中原首屈一指的劍客傲笑紅塵亦與劍上卿有過一番交情,十七年前鳴劍山莊遭逢巨變慘遭滅門,劍上卿就此詐死,再復出後卻性格大變,傲笑紅塵與他因天問石之故而大打出手,劍上卿因入魔而敗,其女劍如冰亦為父而死(註1),自此鳴劍山莊便一蹶不振。


六年前劍上卿的同門師弟,亦是北武林的刀劍名家劍上儒為抵天嶽勢力而來,這鳴劍山莊才稍有起色,這小鎮也終是免於沒落。而這一、兩年間,玄空島葉口月人雖是大舉侵入中原,於此偏遠小鎮卻是毫無影響,但見市集內依舊是呦喝人聲不斷,想來是是葉口月人的勢力尚未延伸自此。


那洛子商邊走邊嘆,心事重重。他離開中原兩年有餘,不為別的,正是為尋人而來。當年苗飛飛為天之翼所敗落下冰河天川而生死未卜,他踏走冰河天川兩年多卻是一無所獲,便有聽見這遭遇的人勸他死了這條心,想那冰河天川水流如何湍急,便是根基高強之人也未必能活下來,只是他一心一意以為苗飛飛必然不死這才硬是在冰河天川走了好幾趟。


這一日洛子商走在這街坊半日有餘,卻是什麼消息也沒打探到,只得失落走回客棧。待得回到了房內,卻聽見隔壁房有人正竊竊私語,洛子商為人光明磊落,本不願多聽,但他內力了得,最終仍是一字一句都進了他的耳朵裡。


其中一人道:「咱們已連著失敗兩次,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得手。」


另一人道:「沒想到劍上儒已不在莊內,這鳴劍山莊還是不弱,若非劍展清手下留情,此時我倆焉有命在?」


先前那人又道:「反正橫豎都是死,劍展清不殺我們,終是讓他自己留患。」


另一人似乎心有戚戚焉,當下改口道:「你說得不錯,再不將東西得手,只怕我倆活不過這月十五,那……那些鬼怪當真神出鬼沒,若我倆再失敗,只怕也要變成像那樣的東西……。」


聽到此處,洛子商已好奇心大起。聽那二人所言,他們應也不是什麼一流人物,似是受人脅迫而要去鳴劍山莊盜物,但屢次受敗,這當下又再計劃要盜物。卻不知他們所說的鬼怪是什麼?鳴劍山莊的名號洛子商也是聽過的,幾年前他便曾聽傲笑紅塵提及鳴劍山莊前主劍上卿入魔至死之事,但此事發生時他尚未出江湖,於此事不甚在意,據說鳴劍山莊現下是劍上卿的同門師兄劍上儒所管,那劍展清是他的長子,次子則是劍展武;聽傲笑紅塵的說法,劍展清應與他年紀相當,只是不知身手如何,但劍展武還只是個孩子。


開頭那人又道:「無論如何,此次咱們入莊便挾那小鬼作脅,劍展清半月前受傷動彈不得,縱使那女子刀法了得,有小孩在我們手上她也不得不降。」


後一人道:「如此甚好,但此事切莫做過頭,咱們可不是為了與劍上儒為敵才做此事。保命為重。」


聽起來這二人倒是對鳴劍山莊頗為忌憚,只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方才他二人說「保命為重」,難道是鳴劍山莊藏了一個可救他二人性命之物?洛子商暗自尋思,卻不得其解,他聽得他二人提及一名刀法了得的女子,竟不由自主的想起苗飛飛,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


再聽下去,卻多是在談此回葉口月人來侵之事,說天下本以中原為大,玄空島異族來犯當真是不自量力云云,但葉口月勢如破竹,今日且人人自危,他二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口中兀自念個不停。洛子商當下又想:這二人以小孩要脅取物,可以說是無恥之徒,但於中原大事卻又一意相護,總算沒壞到骨子裡,說不起他二人起盜之事是另有隱情。劍上儒與劍上卿是同門一脈,武學造詣想必也相去不遠,而劍上卿又是傲笑紅塵生平知交,想來也不是什麼弱角色,區區兩個小盜,對鳴劍山莊而言也不算難事,當下心一寬,就躺在床上等眠了。其實此事若再早個二、三年,洛子商必要參上一腳,但自憶秋年過逝之後,洛子商對世事已十分冷淡,當年便是因為他年輕氣盛多管閒事,這才會害得憶秋年為救他而死,只是他自幼習武,原是將俠義兩字看得極重,本來不欲扯上這淌渾水,但轉念又想:若他二人盜物不利,欲殺孩童,而我知情不報、見死不救,那也枉費師尊教我一番了,他雖如此想著,但內心深處實又不願多惹是非,只暗想:若他二人要下毒手,我再出手便是。


次日一早,洛子商便跟在他二人身後也出了客棧。在鳴劍山莊左右便多是帶劍之人,便是人人帶劍走路也不足為奇,洛子商跟在那二人之後也非難事,而這兩人一身武師裝束,倒似是事先變裝過。這城本就不大,而鳴劍山莊又居處偏遠,洛子商一路尾隨在後,只見那兩人繞著小徑走到鳴劍山莊的後門,那二人先是停下來低聲暗談了一會兒,隨後便躍上了劍莊的屋頂,只是那鳴劍山莊的圍牆甚高,他二人輕功不濟,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上得去。


洛子商見他二人連躍了兩片屋簷,這才也跟著跳了上去,那兩人在急於盜物兼之武功遜他太多,並未發現屋頂上還有一人,只伏在屋頂好一會兒。忽然間莊內有人急急跑過,洛子商怕被發現,也跟著伏下身子,跑步的聲音越來越近,步伐穩健,似是習武之人。


只見一名下人裝扮的中年男子急急跑至一棟房前,不住向房內之人勸道:「少爺,您重傷未瘉,又何苦急於一時?莊主此去已有交待,咱們便是靜等消息便是。」


洛子商聽他喚房內之人「少爺」又重傷未瘉,料想便是劍展清了。


只聽房內劍展清低聲道:「胡伯伯,父親此次是……出去了?」


他重傷在身中氣不足,是以那些話傳不到屋上,但聽他提及自己父親,那必定是擔心他此次遠出中原了。


那姓胡之人說道:「少爺安心,莊主這一回是出門求醫,並非是去與他人動武。」說完便嘆了一口氣。原來自劍展清重傷之後劍上儒連請多名良醫都束手無策,他聽說中原多神醫,便是那神農藥譜的作者素還真與其子素續緣皆有神仙之名,自然而然對中原的醫者起了仰慕之心,心想:這北方的大夫治不好的傷,中原的大夫必定可以,當下決定要前往中原尋醫,原本胡管家說要替劍上儒前去,但劍上儒一口回絕,說求醫之事必當敬禮,唯有他親自去才是誠意,胡管家素知劍上儒的性子,不敢硬拗。劍展清這一掌之傷原是因與葉口月人一戰而起,劍家鳴劍山莊之所以在這天川地方屹立不搖,不只是因為當年劍上卿富可敵國,養客萬千之故,也是因為他劍家之人多為忠義之士,每有外敵便仗義抵擋,他不願父親為一己之傷而枉顧這天川以北的安危,是以數度勸父親不可遠出中原為他求醫,但劍上儒畢竟愛子心切,匆匆交待,便單身一人南下中原了。


便是這一日劍展清查覺父親不在莊內,而劍展武尚嫌年幼,無意間在哥哥面前漏了口風,劍展清知道父親才南下不久,就要更衣去追,胡管家眼見他重傷在身還執意如此,這才來相勸。


劍展清又說了幾句,洛子商仍是聽不清楚,只見那姓胡之人不住相勸,忽然聽見一道清脆的嗓音傳來,卻是一位女子在說話。


那女子從廊下走來,隔洛子商甚遠,只聽到她聲音清脆並見不到她的容貌,但覺她的聲音十分耳熟,但一時三刻,卻又想不起來。但想這女子腰間似乎有兵器,該是昨夜那二人提起的使刀女子。


只聽那女子道:「他若要去你便讓他去好了,反正葉口月人舉日北上,死的人倒也不嫌多。」她如此一說,那姓胡之人仍是不住相勸,但見房裡卻沒了聲音。


那女子又道:「你以為你這樣的身子追得上莊主嗎?」她語裡雖滿是刻薄,但卻猶有關心之情,想來是要激得劍展清打消主意。


只見那女子身旁跟著一名孩童,也跟著道:「哥哥,爹爹這次去也是為你好,你如果……如果還要阻止,那就是哥哥你不好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卻是躲在那女子的身後,似是害怕劍展清出門來罵他。


洛子商聽得那孩童叫房內之人哥哥,那必是劍展清之弟劍展武了,卻沒想到他懼兄如父,那女子和他顯是交情甚好,是以他一直躲在那女子身後。


那劍展清道:「……姑娘,胡伯伯,父親此去不知又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回來……怎擋得住?」


洛子商雖聽不全他的聲音,卻也想到這劍展清將這天川地方看得比他的生死還重要,心想:這劍家之人全是忠良之士,可真是這地方的萬幸。



那女子道:「擋得住便擋得住,擋不住便擋不住,天川的生死難道要你這樣的病人來操心?」那女子一語中的,說得劍展清默然不語。她頓了頓,接著柔聲道:「等你傷好了,和劍莊主一同前往中原助陣,難道還不把葉口月人打回去嗎?」


她這話一說完,胡管家也跟著附合,再談片刻,那胡管家與劍展武仍是不住相勸,而那女子雖然語氣不佳,卻也是一片好心,這才勸得劍展清死了心。


那女子見事情總算圓滿,便轉身向劍展武道:「還不去拿藥給你大哥,吵這麼久,不怕病情加重嗎?」



那胡管家聽得劍展清終於聽了勸,心下一顆大石也落地,喜道:「老頭子這就去。」其實這胡管家也不過五十來歲,說老也算不上老,只是武林打滾之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要長命百歲本就十分難得,而他年過半百,這莊子裡除了劍上儒以外,人人的年紀多可當他兒子女兒,這才常稱自己為老頭。說著便要向廚房走去,那劍展武孩子心性,一心想要比胡管家還快,邊跑邊喊:「我去我去!」


洛子商伏在屋簷上,只見那兩人忽然向下躍至庭內,這麼一跳,竟是硬生生的擋在劍展武的前方。他心想:這兩人要下手了。


當真只是一瞬,那二人一阻一抓,一下去便擒住了劍展武,那劍展武雖是名門之後,卻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豈是兩名成年人的對手,一時之間大聲呼救。那女子與胡管家忽見外敵驟降都是大吃一驚,那女子尤其憤怒,道:「又是你們兩個!」


那武師裝束的男子便是抱拳答道:「苗姑娘有禮了,咱們這回卑鄙下流,使了個無恥手段。還請苗姑娘高抬貴手,將東西還給我們。」他一開口便先說自方無恥下流,倒教苗、胡兩人不便再罵。洛子商此時已蹲在屋簷上,他一直好奇這兩人所盜之物,是以十分留意他們的對話,一聽那武師稱那女子「苗姑娘」也是暗暗好奇:沒想到天底下竟有另一個刁鑽的苗姓女子?此時那女子又轉過身去,他一時也見不到她的臉,只得作罷。


這時胡管家便已斂起下人姿態,凜然道:「兩位若要取物,只管放手來取就好,何必使這奸人手段?敝莊主今日不在,兩位就來撿便宜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自然而然有股威嚴氣勢,料想他過去若非一方之霸,便是一流高手,只教洛子商暗暗稱奇:沒想到鳴劍山莊一名管家也有此能耐,真是見識到了。當下靜觀其變。


那帶頭說話的武師男子,看了姓苗女子與胡管家一眼,說道:「我楊拱自然是無恥奸人,但貴莊莊主將此物借去不還,又豈是正人君子了?」洛子商聽他自稱楊拱,轉頭又看了擒住劍展武的男子一眼,心想:此人應是鐘史了。楊拱鐘史,合稱天川屈鬼,算不上什麼一流好手,行事亦正亦邪,是近期才出來的人物。


劍展武聽他辱及父親,心中不快,憤憤道:「誰說我爹爹借了不還,分明是你們想偷走!」


鐘史一手按住了劍展武頸後,要他閉嘴。這楊拱才又說道:「苗姑娘,那東西和妳一起進這鳴劍山莊,妳必定知道放在何處。」


那苗姓女子卻不說話,哼了一聲,卻是胡管家接了下去,說道:「苗姑娘是我鳴劍山莊客人,兩位也問錯了對象。若是為了該物,老朽只勸兩位盡早撤手,那非是什麼好東西,是害人的東西。」


楊拱道:「如此,那便以此物換取小公子之命了。」言訖,向鐘史使了眼色,那鐘史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只讓劍展武疼得哇哇大叫。


那姓苗的女子與胡管家正要開口,卻只聽房內劍展清突然說道:「且慢。」那句話中氣十足,便是洛子商在屋頂上聽著也十分清楚,顯是屋內之人運起內力說話。他這麼一打斷,卻是讓在外來的洛子商三人一驚:怎地這個人沒重傷?


那胡管家喊了聲少爺,就此沒了下文。只聽屋內的劍展清道:「兩位所求之物現下在我房內,劍某有傷不得遠迎,還請自取。」他這句話說的真氣充沛,哪裡像是有傷之人,但楊鐘兩人來此之前便已聽說了劍展清重傷之事,無論如何不信,互相看了一眼卻不知如何是好。洛子商聽他說了第二句話,馬上知道他仍是重傷之人,只是憑一己之力硬撐罷了,但如此功力已教他看得起,再說見死不救也不是他的強項,當下手中扣緊了玉璃劍蓄勢待發。


胡管家道:「少爺,此物不祥,老爺已說了萬萬不可……」一句話還沒說話,卻讓那姓苗的女子打斷。


「此物再不祥又如何,難道眼睜睜看小武被惡人欺負嗎?」那女子說這句話的時候卻是轉過身來面向劍展清房門,洛子商只瞧了一眼,這一眼卻是驚喜交迸:果、果真是苗飛飛!他這一吃驚,險些連劍都拿不穩,只想下去與她重逢,但他素來自制,隨即忍住。


劍展清又續續說道:「你二人欲來奪此物已久,家父不願相讓實有顧忌,此物不祥,你二人需謹記。」說完輕輕一嘆,竟沒有聲息,楊鐘二人見他不再說話,當他默認,但洛子商卻知道他重傷之餘內力再催不得。


只見楊鐘二人擒了劍展武就要走進屋裡,苗飛飛與胡管家各讓開一路,只這一瞬,洛子商見苗飛飛腰下蘿裙擺了擺,當下射出一道劍氣。洛子商早已盡得時憶秋年真傳,但他畢竟年紀尚輕,內力不足以化指為劍,而是仗劍射出劍氣,但這道劍氣仍是疾速飛快,不偏不倚正中鐘史右肩三吋。


鐘史慘叫一聲,鬆手放開了劍展武,苗胡二人並不知道劍氣從何而來,但眼見機不可失,一人鬥上一個。只見胡管家手無兵刃,使的是一雙肉掌,當下右手斜上劃了一道圓圈,左腳向前一勾,一招之下,竟將天川屈鬼之一的楊拱勾倒在地。苗飛飛出招極快,手上迴旋刀更快到不可思議,一刀便劃開了鐘史左臂,此時鐘史兩臂同時重傷,已是動彈不得,苗飛飛反手再一掌,將他擊暈。


苗飛飛目光一掃,向洛子商所落之中射去,說道:「胡伯伯,屋頂上有人!」


洛子商一見行跡敗露,不敢多留,縱身向後躍下,展開輕功奔離了鳴劍山莊。


洛子商奔了好一陣子,直到確定身後無人追上這才恢復了平時走路的速度。他這一生被人誤會的次數不少,每每總要誤傷一兩人才得平反冤屈,那兩人已被苗飛飛制住,鳴劍山莊一時不會有事,他心下如此做結,便不再多想那兩人之事。


待得洛子商回到鎮上已是午後時分,隨意喫了午飯便在街上閒逛了起來。一路走著,突然又想起那兩人與劍展清的對話,心想:這兩人分明是受人脅迫來取物,但若脅迫之人武功高過他二人,又何不自己來取?劍展清說該物不祥,這些話便是連局外人也信不得,他乃劍家名門之後,又怎麼會信口開河?洛子商一時想不透,爾後又想起了苗飛飛,他細細回憶,便是那張臉、那雙眼讓他印象深刻,早上在鳴劍山莊的那女子必是苗飛飛不錯,可是當他在心中這麼想的時候,卻又有股不以為然之感,倘若那女子真是苗飛飛,瞧她和劍莊之人說話的語氣已是十分熟稔,如果她這兩年間都在這裡渡過,又為什麼不回到中原找他?就算不來找他,又何以不回天外南海?這兩年來洛子商真是翻遍了冰河天川,連湛江雲所留之飛船處也去看了數次,就是遍尋不到她的下落。


難道、難道她並不想見我!洛子商心念如電,突地想到這層恍悟。若非她不想見自己,又怎麼可能遍尋不到她呢?想到這裡竟是一股失落。自苗飛飛當年為天之翼敗後躍入冰河生死未卜,他才知道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兩年前他一想到她若已死,自己便也悵然若失,但現在她並沒有死,自己卻也沒有好過多少。師父在世時曾笑他「少年不知愁」,而今別是說是愁苦,更是難過的滋味也都嚐過了。長長一嘆,洛子商卻又到冰河天川走了一趟,萬分疲憊後這才回到客棧裡。


這一日洛子商信步來到了鎮裡的酒館獨自飲酒。他個性本來不挶小節,自在灑脫頗有師風,但自他復生後事事不如人意,與他交好之人都沒好下場,讓他無心於事。他在這小鎮盤纏數日,本來只道尋到了苗飛飛即刻離開,他那日在鳴劍山莊見過苗飛飛後,雖然只要再去鳴劍山莊便可與苗飛飛一談,但不知為何,他心裡竟隱隱有股不安,每每到了鳴劍山莊門前又折回鎮裡,如此徘徊也過了好幾日,竟連苗飛飛第二面也沒見上。


洛子商自覺不快,連飲三杯,心想:男子漢大丈夫,卻連一點小事也決定不好。這麼一想卻惱了自己,他只道自己死過一次便算是有了歷鍊,但其實他也才二十出頭,人生漫漫,他竟以自己舉棋不定為憂,所幸他性格灑脫,倒也不致於想不透。


洛子商再飲三杯,卻見店小二匆匆來到身側,躬身道:「這位相公,咱們小店今兒個下午被人包起來了,小人剛才一時忘了,實在對不住,這酒錢也不需與您算了。」洛子商抬頭一看,果真見到一行人站立茶館前,其中一名女子黃衫褐髮,衣容華貴,顯是身份不凡,她身側便站了一名戴虎頭面具的男子,腰間繫了把長刀,一雙眼睛烔烔有神,半點不糟,卻是武功不弱。


洛子商只看了一眼,隨即站了起來,心想:運氣不好,這回竟也遇上了千金出巡。臨前又看了那虎面男子,只覺得有種異樣熟悉感,但見他一行人浩浩蕩蕩,不像是易與之輩,當下便出了酒館。


洛子商便在路上晃了一陣子,行走間經過了一間花坊,好奇之下便去看了幾株花。他昔日住在玉璃園裡的時候也喜養花卉,他師父憶秋年興趣多多,除遊山玩水之外也好此道,師徒倆人沒事的時候也喜歡種些奇花異草。店老闆見他溫文儒雅言談得宜,很是喜歡,便告訴他許多種花的方法,就在此時,洛子商見到一朵花,包著三種深淺青色的花瓣,甚是奇特,便開口向老闆循問。這老闆道:「這花是近年來的新種,我們也不知裁種的方法。去年春天有人在冰河河畔見到,隨手將它移殖,但不容易養,不在冰河邊養,便生了也不好看,所以這邊的人稱他為冰河花,是這冰河天川才有的品種。」聽完洛子商也覺得可惜,他本來想買幾株移回步雲崖去,想來師父若身邊有這種花長伴也該不錯。謝過了老闆又向街上走去。


這一路且走且停,洛子商卻覺得渾身不對勁,幾次快速步行才知道,原來他這是被人跟蹤了。洛子商暗忖:除了在鳴劍山莊那次,我可沒和這裡的人動手過,難道是鳴劍山莊的人認出我的臉來找我麻煩?仔細推敲,卻又覺得不大可能,那日他走得極快,便是苗飛飛也只是匆匆一瞥,怎麼可能認出他的身影來?洛子商走得快,那個人也走得快,洛子商走的慢,那人也走的慢,當真是惹上麻煩。心念一動,突然轉身跑向一道死巷,他速度極快,那人的輕功亦不差,片刻那暗巷已只剩他二人的鼻息而已。洛子商尚未轉身,待要說話,卻只聽到腦後一陣強風,竟是那人手持兵器已然出手。


以洛子商這時身手,早可擠身中原一流劍客之列,當下不閃不避,劍鞘向後一推,卻是要擊向那人的下腹,這一招看似同歸於盡,實則是洛子商佔了上風,那人一刀揮下洛子商還可彎腰閃過,但後方那人卻是將自己的身體直接送往洛子商的劍尖,如此一招,不需見血便已知勝負,那人被逼的後退三步,洛子商聽他步伐極輕,顯是輕功不弱。當下回過身來,只見一名十八、九歲的綠衫女子盈盈站在他眼前,一雙眼睛嬌嗔帶怒,正是苗飛飛。


洛子商萬沒想過苗飛飛竟然會親自來找他,連聲音都有些不對勁:「飛飛,是妳!」


當年苗飛飛與他離開天外南海時還只十六歲,稚氣未退,個性又衝動,仍像個小女孩似的。但這一別兩年,苗飛飛固然嬌美依舊,卻已是個成熟的姑娘,那美猶帶著三分英氣,三分嬌態,眉間更有颯爽之姿,只讓人看得心曠神宜。


苗飛飛只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洛大爺這身功夫俊得很吶!打跑了兩個無賴,現在又來對付我。你劍術高,很了不起嗎?」


洛子商素知她的脾氣也不與她爭辯,只是莞爾,心裡卻一瞬間又想到了另一層:她說我打了兩個無賴,自然是指那天的天川屈鬼了,那麼她定是從當日那道劍氣裡察覺是我出手。洛子商與她兩年不見,本想問她這兩年來做了些什麼,但見她滿臉不悅,表情認真,當下改口道:「那兩個人怎麼了嗎?」


苗飛飛一挑眉,又是得理不饒人的語氣:「唷!你還問我,你自己做的好事還要我來提醒嗎?」


她這話沒頭沒尾,只教洛子商莫名奇妙:「我那日出手救了劍家二公子不告而別,那也是為善不欲人知。這很奇怪嗎?」


苗飛飛又道:「你自己褒自己倒是越來越順。那天你救了小武,幹嘛不順便救走那兩個渾鬼?你賣人情給我們,我們就一定要收嗎?」


洛子商見她越說沒道理,簡直亂七八糟,當下不語。只聽苗飛飛又接著道:「你要救那兩個混蛋,幹嘛還要打傷胡管家,你、你就怕別人不知道你劍術高超,武功高強嗎?」她說到最後雪白的臉上已佈著一片紅暈,洛子商知道她生氣的時候就是這樣,奇道:「我沒救那兩個人,更沒打傷胡管家。」


苗飛飛打了聲哈哈,卻沒半分笑意:「你說沒有就沒有,那就是別人汙賴你了?胡管家身上所留的劍傷和那姓鐘的一模一樣,你既然承認那姓鐘的是你所傷,難道胡管家身上的傷是別人拿你的劍去砍的?」


洛子商道:「劍招也與當日我所用的一模一樣嗎?」


苗飛飛點點頭,說道:「正中右臂下三吋,那不是你的楓紅秋煞又是什麼?」


聽苗飛飛說得斬釘截鐵,洛子商這曉得不對勁。倘若是旁人說起他必然不信,但苗飛飛兩年前和他打過幾次,又與他朝夕相處,他兩人早已深知對方的一招一式,怎麼可能弄錯?


「飛飛,我說這件事有點……」他才想說「古怪」,卻教苗飛飛打斷。


「停,本姑娘的閨名是你能掛在嘴上的嗎?我可不是你的什麼人。」


「喔?」


「你要嘛就恭恭敬敬的叫我一聲 『苗姑娘』,再有半點不敬,別怪我刀劍不長眼。」苗飛飛這回側首睨看他,又是一個薄痴嗔怒的模樣。


洛子商又「喔」了一聲,只是隨便點了個頭。他性格高傲,若是換了其他人只怕連喔也不喔轉身就走,只因為他心繫苗飛飛數月,這才多方相讓 。心道:她這回跟我耍性子,只怕又是大小姐的脾氣,她在鳴劍山莊過好日子,自然不知道我這兩年來為她吃了多少苦頭。一時也不想回嘴,轉了個話題說道:「那妳現在怎麼樣?沒憑沒據的帶我回鳴劍山莊問罪嗎?」


苗飛飛一愣,心想:是啊!我要帶他回鳴劍山莊嗎?那日天川屈鬼來到鳴劍山莊,她自知是有人發出劍氣救了劍展武,但因劍展清負傷在身,兼之天川屈鬼已被擒住,她一時不便離開劍莊一探究竟。幾日之前,便聽胡管家說起有個帶劍的年輕人在山莊附近徘徊,胡管家將那人的外貌形容了一下,苗飛飛只覺得與洛子商似是而非,心中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他,心裡只盼望他能再到鳴劍山莊來。不一日天川屈鬼被人救走,胡管家又意外被傷,聽胡管家說起傷他之人的外貌,竟與洛子商如出一徹,苗飛飛這才坦誠與洛子商是舊識。其實胡管家所傷並不嚴重,但天川屈鬼脫走卻教鳴劍山莊上上下下慌了手腳,因為他兩人果真盜走了他們所要盜之物,此事如不在劍上儒回莊之前做個了結,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本來苗飛飛也不信洛子商和那兩個混蛋會有什麼結交,但事關重大。兼之她本來就想要見他,這才離開鳴劍山莊來尋他想要問個明白。豈知一到鎮上卻只見洛子商舒舒服服的在街上喝酒賞花,好不愜意,一時氣不過這才會突然出手。


苗飛飛道:「就是抓你回去又怎麼樣?你武功高強我打不過你又怎麼樣?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你不服氣就隨我回去,如果傷人者不是你,我鳴劍山莊自也還你一個公道。」她說到這裡,臉色已和悅不少。她心裡深處也覺得洛子商不會與此事有關,只是鳴劍山莊的人一口咬定,她亦無從辯起。想到這裡,她又覺得自己性子好生奇怪,見不到的時候只盼見到他,真正見到的時候卻又扭扭捏捏說不出好話。


洛子商聽她說的振振有詞,心裡只覺得好笑,暗道:她住在名門正派裡,講話也學人家那一套。也學她正色說道:「如此說來,苗姑娘剛才背後偷襲,也是抬在一個理字了?」


「這、」苗飛飛果真一張粉臉脹得通紅,「我這是試試你的身手,本姑娘刀法拿捏得宜,只要你不作賊心虛,那也傷不到你。」


「是是是,好在我沒作賊心虛,否則刀劍不長眼,姑娘可要傷心。」


苗飛飛怒道:「少囉嗦,你到底走不走!」


洛子商笑道:「走呀走呀!當然走!求之不得。」他一遇苗飛飛,一掃陰霾,講沒兩句話又痞性大起。苗飛飛根本不知道他這層心事,只道再說下去他多半沒好話,哼了一聲就走在前頭領他回鳴劍山莊去了。



(註1)有關傲笑紅塵與劍上卿天問石一役,詳見霹靂布袋戲首度般上電影大作「聖石傳說」



*注意


以上內容自編劇到武功招式心法皆屬亂掰,切莫相信。



我重寫了,正所謂人不白濫枉少年,就當作是我白色情人節開始連載好了。(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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